『我可能就快死了。』
飒太把自己泡在浴缸,摆动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。
暗红的,刺目的玫瑰花瓣,来了有一阵子了。
水还温热,飒太还不想结束,反而把自己沉入浴缸底部,吐出一长串泡泡,突然喉咙一梗,直接呛了口水。他扶着浴缸壁挣扎起身,咳嗽激烈得要把内脏都咳出来。
内脏好好呆在身体里,咳出来的是已然打湿的花瓣。
『我就要死了。』
慧人的电话来得不是时候,飒太刚嫌弃的把沾满自己口水的花瓣全捞出浴缸,准备换水再泡一次,手机请求视频连线的声音就响起。
飒太把手随便在毛巾上擦了一下,带着水汽就拿起手机:“什么事?这个时间?”
“哦哦~飒太在泡澡吗?我也是!”手机那边的慧人把手机拿得很近,只能看到他的大脑袋和半拉裸着的肩膀。
飒太索性也不再折腾,拿着手机重新泡进浴缸,缸里添了些热水,勉强能接受,飒太便也举着手机把摄像头怼着脑袋。
“所以为什么泡澡还要视频我?”
“jiangjiang!”慧人抓住个湿漉漉的橡皮鸭子放到面前,“泽夏哥送我的!可爱吧!有一整套。”说完他搅动起水花,把漂到远处的鸭子也聚集到面前。
“这不是勇征那剧的吗?”飒太看了两眼。
“才不是!泽夏哥特地给我买的,就问你可不可爱~”
慧人捏捏鸭子,鸭子发出的哔哔声透过听筒听起来还是刺耳。
『傻瓜』
飒太看着径自在玩鸭子的慧人忍不住这么想,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泽夏要送你鸭子。飒太喜欢观察人类,他有时候觉得泽夏看慧人的眼神很危险,可是认真再看却还是一样纯良。
泽夏哥到底喜不喜欢慧人呢?飒太有些嫉妒慧人,嫉妒他的天真,嫉妒他的快乐。心底竟然有怨恨的情绪在滋生『要是泽夏哥和我一样,慧人你会难过吗?会有多难过』
“我洗完了,你慢慢。”没等慧人咋呼,飒太按下挂断键,跨出浴缸。
『真难看』
被水汽模糊的浴室镜子映着一具年轻男人的肉体,窄小的体格,本来就不轻易长肉的体质最近消瘦得更厉害,竟有皮包骨的迹象。前几天想锻炼一些肌肉,坚持了三日,回家吐了三日,所以即使被勇征他们调笑,也只能放弃。
『这样的身体去诱惑他都做不到』
它要是更丰盈一些,更柔软一些,更像女孩子一些,他会喜欢吗?
飒太嫌弃地擦干身体,把自己摔进床铺被褥里。喉咙刺痒,趴着有些难受,可这样好像能抑制咳嗽,吐得多了就习惯了,可是作为歌手却不能放任自己的喉咙一直受到这样的痛,这是一种折磨。
『歌手失格』
飒太在卫生间的小隔间里,抱着马桶跪在地上,谁也想不到自己这个狼狈样吧。飒太缓缓力气,扶着门把手努力站了起来。他按下出水键,看花瓣们打着旋从马桶里被冲走,想让自己也被水冲走的欲望强烈,溺死在水里至少比溺死在花里正常,没那么丢人。
飒太想到这时还在录音室的勇征,他的搭档,他那努力上进令人愉快的搭档。飒太对勇征的照料,就是在录音完后请勇征喝咖啡,两个人在公园里坐着的时候和他说:“勇征我有花吐症了。”
勇征瞪大眼睛看飒太,看了很久,直到飒太噗呲一下笑出声来。
“你好歹给个反应。”
勇征这才眨眨眼,看回手上的咖啡:“是谁?夏喜吗?”
这次换飒太瞪大了眼睛,勇征没有看他,沉默的喝着咖啡。
“很明显吗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勇征回看飒太的眼睛在路灯灯光下像装着星星一样明亮,明知道不应该,飒太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也有这样的眼神。
“你藏得挺好的,队员们应该都不知道,除了我。”勇征还露出有点小骄傲的表情。
飒太又笑了,这次是哈哈大笑出声,好搭档,果然是双VO。他拭去眼角的泪花:“对不起勇征……可能要留你一个人了。”
“不会的!”勇征抓着飒太的手臂:“你非得是夏喜吗?”
非得是夏喜吗?
飒太想到他和别人吃饭也和夏喜吃饭,和别人去玩也和夏喜去玩,有什么不一样吗?
“嗯,非得是他,必须是他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勇征慢慢松开飒太的手臂,握住了他的手,好像这样就能给予飒太力量一样。
“飒太,脸色好差,没休息好吗?”大树看着训练一会就气喘吁吁的飒太。
“可能是,我休息一会。”
飒太对担忧想过来看他的勇征摇摇头,阻止了他的行动。
在镜子前坐下的话,正好能看到大家跳舞的样子,飒太就拿着水在那休息。
『真好看』夏喜就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,飒太盯着他舞动的双臂,跃动的身躯,挥洒的汗水,飒太一点都不想错过。无意间瞥到一旁的勇征,正在对他摇头。
『被抓到了』
又有什么所谓呢,反正都快要死了。
下午是一个杂志拍摄和采访,杂志拍得很顺利,没有花很长时间就拍完了。采访是个人10秒的连续问答,这种也做过多次,没很大难度。
“想要有什么样的女朋友?”
问题一出来,飒太就知道结束了。没听到夏喜回答之前,就像一场不会结束的审判,就是判决无非是在无期徒刑和死刑之一。
“长发,温柔,爱笑的女性。”夏喜慌张吐出的这几个字给了飒太终审。
从身体内部开始的灼热,一直延续燃烧到喉咙,灸热感和喉咙传来巨大的撕裂感让飒太无法出声,他只能庆幸已经回答完问题不用再说话。
勇征听到夏喜的回答就猛地看向飒太,飒太看不到自己的脸,正白得像纸。勇征悄悄移动到他身边,抚摩他的后背:“飒太……”
没法回答,飒太只能在裤袋里攥紧拳头,忍着咳嗽。
采访结束,勇征借口要飒太陪他去卫生间,把飒太带走了。那是勇征第一次看花吐症病人发病的情形。
『诡异』
飒太在马桶边虚脱得无法站立,剧烈的咳嗽下,大堆大堆的暗红色花瓣从他口中吐出,没等他吐出嘴里的,下一股又涌上来,飒太感觉是要被这些花瓣溺死了。
勇征想扶着飒太,飒太却摆手,指着要落到地板上的花瓣。
“捡……捡……起来。”
勇征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到地上各处的花瓣拾起,完整的玫瑰花躺在洁白的瓷砖上颜色更显刺目,是血的颜色。勇征震惊着捡起,没一会儿的手上就捧了一把。
终于停止了这一轮花吐,飒太坐在地上,示意勇征把花瓣扔到马桶里。
要死了吗?夏喜的回答就像是病情催化剂,飒太看到刚刚吐出来的花瓣夹杂着完整的花朵,已经沾染了鲜血。
病入膏肓。
“我们去找他,找夏喜。只要他喜欢你就可以了不是吗?”
“……不!”嘶哑的声音,“你不给找他,不行!”
飒太额头冒出的冷汗打湿了头发,一缕缕的贴在脸上,苍白的脸色和唇边鲜艳的血迹太吓人。勇征看到的飒太是脆弱的,眼神却像回光返照的人一样射出诡异的光。
“飒太,你是不是要死了?”
“所以夏喜你的理想型就是长发,温柔,爱笑的女性?”大家簇拥着回车上离开,慧人好奇的谈起刚刚的问答采访,“这种女性不适合你啦,你就应该找飒太那种,人开朗话唠外向型,配你的内向正合适!”
“飒太吗……”
从卫生间出来的勇征和飒太正好遇见回车的众人,勇征听见慧人出声就觉得不妙,看向一旁的飒太。
飒太停下脚步,脸比刚才还白。夏喜的话像死神冰冷的镰刀挥向他。
“不去医院……”
剧烈的疼痛飒太让失去意识前,他只来得及对勇征说了这句话。
晕倒的时候大家要把飒太送到医院,是勇征说飒太不愿意拦着不送,最后飒太才被送回了家。
“我来。”
勇征没来得及阻止,飒太被夏喜抢先一步背起,他跟在两人背后心情复杂的看着飒太的背影,飒太要是知道是夏喜背的,他是会开心,还是会难过?
“真的没关系吗?”
“……没事,飒太知道自己怎么回事。”大树跟着他们过来了,勇征犹豫了一路,还是没有把飒太的情况告诉他,“有问题再联系你。”
大树只好先回家。
『太轻了』
背上的人轻得不像个成年人,什么时候就要消失一样。飒太这么安静的呆在夏喜背上,反而让夏喜有些不习惯。其实最近就有点奇怪,飒太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找他,话说的也少了,反倒是和团外的人经常在一起。
“你不是已经有团外朋友吗,多和他们玩玩也很好。”笑着说这话的飒太让夏喜有些膈应。
『朋友』
夏喜想到他和别人吃饭也和飒太吃饭,和别人去玩也和飒太去玩,有什么不一样?
不一样,有些时候、有些事情,除了飒太谁都不可以。
就好像现在他熟练地打开了飒太的门,把飒太放到卧室的床上,夏喜还想不起除了对飒太还会对谁这样做。
『肯定有什么不对劲』
手指不受控制的戳上了飒太的脸,明明应该是较深的肤色,这会像是失去血色一样苍白。
手指慢慢从脸颊向唇边移动,唇色浅白,蹭蹭就会变红吗?红了下飒太就会醒来吗?
“夏喜!”
后进来的勇征打断了夏喜的举动,夏喜的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遗憾情绪。
“我来就好,你能帮忙倒杯水吗,湿毛巾也拜托了。”
夏喜不明白为什么勇征好像防贼一样守着飒太,双VO有什么嫉妒心理吗。
『嫉妒?为什么要嫉妒?』
夏喜看勇征给飒太解外衣,赶紧扭头退出房间,心里很乱,是想把勇征马上从飒太身边拽开的乱。
『是我在嫉妒』
等夏喜准备好东西回到房间,勇征已经给飒太换好睡衣。
“谢谢。”勇征接过湿毛巾给飒太擦了擦脸,手也擦干净,掖好被角才说,“出去吧,让飒太好好休息。”
夏喜不想出去,但又觉得勇征不会让他待在飒太房间,最终还是跟了出去。
“飒太他最近很喜欢买花吗?”夏喜刚刚出来倒水的时候,看到客厅厨房到处都有散落的红色花瓣。浴室尤其多,洗漱台和地上全都是。
勇征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弯腰捡花瓣的夏喜,突然为飒太感到悲哀,他全身心的爱飘散一地,而他爱的人拾起他的爱意却不自知。
“可能吧。”勇征给自己倒了杯水,一口气喝完,压下心底的烦躁,“夏喜你先回去吧,今晚我在这看着飒太。”
捡花瓣的夏喜顿住了,那个“好”字梗在喉咙说不出来,等他把客厅地上的花瓣都捡干净,他才看着勇征回答:“要不我在这吧,你回去。”
勇征无表情的站在厨房直和在客厅的夏喜对视,诡异沉默在蔓延,谁都没有移开视线。
“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两人同时看向飒太的卧室,还是勇征跑得快,先一步打开了门,看了一眼又把门掩上:“我可以的夏喜,你回去吧。”
勇征露出毫不退让的严肃表情,夏喜只好点头答应,然后简直像是被勇征赶出门一样被推着离开。
夏喜关上门的那个瞬间,勇征就跑回卧室看飒太。刚刚的咳嗽让他的枕头边、床上都铺了一层花瓣,而且花朵更多了。
飒太因花吐醒了过来,勇征扶他起来,把床头柜上的水递给他。他小口抿着水喝,喝完想谢谢勇征,却发现他没法出声。
飒太惊恐的抓着勇征的手,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作为歌手的未来。
夏喜带着怨气离开飒太家,凭什么就不能是他留在那?应该再坚持一下。夏喜整理背包带时,发现一片花瓣夹在他的衣服里被带了出来。他没有扔了这个花瓣,而是鬼使神差地夹在了手机壳里。
『好像拥有了什么』
拥有了什么?这不过是飒太家里凋零的一片花瓣而已。
他想到最后一次和飒太单独出行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。那时候的飒太看起来比较现在健康,他们去了客流稀少的店铺吃饭,飒太陪他去了古着店挑衣服,对他比在身上的每一件单品都赞不绝口。
『他一直在看着我』
试衣服的时候夏喜从镜子中看到了,坐在身后凳子上的飒太,他没有在看衣服,而是在那看着夏喜的背影。
夏喜有些开心,他喜欢飒太注视他,只注视他,有些贪心了。
好朋友是不该贪心的。
第二天勇征再次见证了飒太的早晨花吐,可能自己再看多少次都不会习惯。他帮飒太收拾好浴室和飒太一起出门工作。
“飒太,你还好吗?我昨天发信息给你都没有回。”慧人跑到飒太身边。
“抱歉,睡着了都没有看到。”
早上飒太发现自己还能说话,原来死刑还没有来,他化了淡妆才出门,至少惨白的唇色通过唇膏拥有血色,现在笑着说话也比较正常。
慧人将信将疑地看着飒太,旁边的勇征来打圆场,推着慧人:“嘛嘛,待会要干什么来着?”
飒太舒了一口气,早晨发现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样,虚的很,每喘一口气都像是在风箱中进出,原来大限将至是这样的感觉,他甚至都惊叹竟然还能够来正常工作。
但那也坚持不了多久。
彩排完飒太就没力气了,他随便找个无人的角落,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。
“飒太?”
是夏喜的声音,飒太此时却不想面对他,索性就假装睡着。
夏喜今早看到飒太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满腔怒气,或许是勇征扶着飒太的样子太过亲密,又或者是飒太贴在勇征耳边说话的样子过于温柔。
这时候看着乖巧睡着的飒太,夏喜的怒气又消散了,他蹲在飒太椅子边,视线正好对着飒太的脸。
『原来偷偷化妆了』
就说昨天那种凄惨的样子,一夜过去不会恢复的这么快。成员们有的在化妆,有的在聊天,离得都有些远,这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天地。夏喜又伸出手指,这一次没有人打断他,他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摸上了飒太的唇。
柔软的,冰凉的。
抚摸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唇膏的粘腻,夏喜的手指像被吸在了上面一样。
“飒太……”
夏喜又喊了一声,坐着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。
“慧人说适合我的人会是你。”
夏喜站起来弯腰撑在椅子扶手上,把飒太整个人都罩在了他身体下。
『唇膏是桃子味』
这是夏喜亲吻飒太后的第一个感想。
『我喜欢你』
这是第二个。